身体病痛使之处于尴尬的道德境地,无端的讽刺压迫着精神,他觉得现实让人失望,写作风格不同于以往,由对理想国家的想象转向现实批判,关于公共事务的写作语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描述内心深处的孤独。1789年,艾斯切尼回忆与卢梭的交往,注意到卢梭的变化:
他出身贫寒,得不到求学机会,只能自学。孩童时代在出生的城市周围流浪……不断变更信仰、品味、习惯、职业、住所,性情害羞,不为人注意……成年后自谋生计,受人保护,也遭人误解。常犯错误,轻信多疑,是命运的玩偶;一生不安,担心有阴谋……试图断绝联系,以求平静。最后因精神失常不得不远离社会,愤怒悲伤,最后自我了结性命。[278]
卢梭退出文学共和国,不是因为文人的自治意识。生存境遇艰难,他无力维持费钱费时又费力的公共交往。1765年12月,逃亡路上病情复发,他猜测心脏有问题,难以继续赶路。[279]时值冬天,天气寒凉,病痛没有缓解的迹象,本想休息一个月,却被迫于12月9日赶赴巴黎,健康又恶化,“两三天出不了门”[280]。1766年1月到达伦敦后身体依然病着,2—3月,居无定所,与友人的通信里未提及健康,情况却不乐观;4月16日,身体很差,无力回信;5月3日,不能接待来访的客人。[281]长久以来,入睡困难,“夜,对于我真是残酷,身体承受的要比心灵承受的多得多,整夜失眠,心情悲观”[282]。5月底,他觉得死亡要来了,“可能来得急促”;6月间病情断断续续,“近三天身体很不舒服,今天尤甚”;7月10日,每写一行字都有可能死去。[283]整个8月,身体欠佳,情绪低迷,看不到希望,9月的天气又损及他的健康,博斯韦尔于10月15日来拜访,以为离别后再不会相见。[284]1767年年初,病痛依旧,他想给格拉夫通(Grafton)公爵写信,却无气力,卢梭不禁感叹艰难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