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西方饭店
在饭店,卡尔立刻被带到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女主厨拿着一本记事本,正对着一名年轻的打字小姐口述一封信。精确的口述以及熟练灵活的打字声追逐着偶尔能听见的壁钟嘀嗒声,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就这样了!”女主厨说,合上了记事本,打字小姐跳起来,合上打字机的木头盖子,在机械式地做这些事时,她的目光不曾从卡尔身上移开。她看起来像个女学生,围裙仔细熨过,例如在肩上熨出了波纹,头发高高盘起,在看见这些细节之后再看见她严肃的面孔会令人略感惊讶。她先后向女主厨和卡尔鞠了个躬,就离开了,而卡尔不由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女主厨。
“真好,你到底还是来了。”女主厨说,“你的同伴呢?”“我没有带他们一起来。”卡尔说。“他们大概是一大早就要出发吧。”女主厨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这件事。“她难道不会以为我也要一起出发吗?”卡尔心想,为了排除任何疑问,便说道:“我们闹翻了。”女主厨似乎认为这是个可喜的消息。“这么说来,你自由了?”她问。“对,我自由了。”卡尔说,而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没价值。“听我说,你想不想在这家饭店工作呢?”女主厨问。“很乐意,”卡尔说,“可是我懂的实在太少。举例来说,我连打字都不会。”“这并不重要,”女主厨说,“一开始你反正只会先得到一份很低微的工作,之后再靠着勤奋用心一步步往上爬。但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与其在世间流浪,能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对你比较好,也比较合适。我觉得你不是个适合流浪的人。”“舅舅也会同意她的说法。”卡尔心想,赞同地点点头。同时他想起来,别人这样关心他,他却还根本没有做过自我介绍。“请您原谅,”他说,“我还根本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卡尔·罗斯曼。”“你是德国人,对吧?”“是的,”卡尔说,“我来美国还没多久。”“你是从哪里来的呢?”“从布拉格,在波希米亚。”卡尔说。“看哪,”女主厨用英文腔很浓的德文喊道,简直要高举双臂,“那我们可是老乡呢,我名叫葛蕾特·米策巴赫,来自维也纳。而且我对布拉格很熟悉,我曾经在瓦茨拉夫广场旁的金鹅饭店工作过半年。你想得到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卡尔问。“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了。”“从前那家金鹅饭店,”卡尔说,“在两年前被拆掉了。”“是啊,的确是。”女主厨说,完全沉浸在对旧日时光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