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皇后抬起头看了章华一眼,一点寒星般的眼珠无暇留住她的身影,又埋进了文简之中:“正是因着明日还得接见回京的宗亲女眷……无论如何,是比先前面见述职的州郡府吏、宴飨三公九卿,又要代陛下礼祭太庙皇陵,已是轻松许多了。”
从腊月末,到正月十五,年关,是蘧皇后每年最虚弱疲惫的日子。
章华是先帝皇后身边服侍过的老人,自从蘧皇后嫁入燕宫,便跟在她身边,原先觉得蘧氏既非公卿士族,只不过是两代发迹的将门,蘧家女儿怎么配得上正位中宫?别不是又似当年霍胤一般,闹得皇宫鸡犬不宁。
然而十几年相处下来,眼见蘧皇后空守长秋宫,却仍端庄自持,从不出怨妒之语,只一心代落荒而逃的皇帝操持着前朝之务,平衡着各方势力,一点点积攒起亏空的国库,章华是打心眼里佩服。
可她也眼睁睁地看着蘧皇后的身体,仿佛似缓慢地燃烧的灯烛。只不过宫中长明的灯,油膏只在旦夕间便枯竭,而蘧皇后则是有序地、隐忍地,仿佛自我有所感知地燃烧了十五年。
十五年?
鼓楼在旦日的钟声早已敲响,其实已经是第十六个年头了。
章华愈发从心底心疼这个年纪尚青的女子:“既然如此,殿下便不必宵衣旰食,早些去睡下,养足精神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