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困难,”他的同伴答道,“尽管我之前告诉过你,除了从头开始、重新设置巴别系统以外,没有任何手段能让哑人恢复识别与理解抽象符号的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能采取其他的替代手段:只要加以必要的药物辅助,通过催眠手段让哑人在特定场景下恢复复杂的肌肉记忆绝非难事—换句话说,卢森先生并不需要看懂他输入的信息的具体内容,他只是在下意识地重复过去曾经进行过的相关操作的具体动作而已。”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儿,骨瘦如柴的老技术员将最后一行代码输进了系统终端。随着一阵如同汽笛般尖锐的啸叫声,尘封多年的气密门以一种与它的厚重外表不协调的静谧缓缓地向两侧开启了,从门后的空间中射入的强光让习惯了维修通道内昏暗光线的徐青暂时丧失了视力。接着,当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时他听到了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的一声惊呼。
徐青原本以为,他将要看到的会是一个堆满盘根错节的电路和光缆、与20世纪三流科幻片里的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相差无几的阴暗逼仄的房间;但现在,映入眼帘的东西却与他先前的想象大相径庭:这里没有多少电路和光缆,也一点儿都不逼仄阴暗,相反,位于气密门后的这处空间看上去更像是冷战时代的老式洲际导弹发射井—只不过,矗立在数百米深的井中央的并非搭载着核弹头的杀戮机器,而是十余根散发着海蓝色光芒的细长圆柱。这些圆柱沿着布满步道与阶梯的井壁排列成一个硕大的环形,周围还环绕着一条条看上去活像是科普卡通片里的基因示意图般的双螺旋状银色轨道,看不出有些什么用途。不知为什么,徐青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展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切并非仅仅是一个遍及全世界的复杂系统的心脏与大脑,它还是一座伟大的圣堂,一座宏伟的桥梁,一道连接着已知与未知、有限与无限、凡世与天国的阶梯,它就像是—就像传说中那座从未建成的巴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