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的河水,尤清洁可鉴。它那喃喃的流动声,似在低诉那宇宙的永久秘密。
下午,一片斜辉,映照河面,有如将河水镀了一层黄金。一群白鸭聚成三角形,最魁梧的一头做向导,最后的是一排瘦瘠的,在那镀金的水波上向前游去,向前游去。河水被鸭子分成二路,无数软弱的波纹向左右展开,展开,展开,展到河边的小草里,展到河边的石子上,展到河边的泥里……
我们在桥栏上这样注视着河水底流动,心中便充满了一种喜悦。但是这种喜悦只有唇上的微笑,轻匀的呼吸,和和善的目光能表现得出。我还记得那一天,当时我和他两人看了这幅天然的妙画,我们俩默然相视了一会儿,似乎我们的心灵已在一起,已互相了解,我们底友谊已毋须用言语解释,更何必用言语来解释呢?
远地里的山冈,不似早春时候尽被白漫漫的云雾罩着了,巍然接连着站在四周,青青地闪出一种很散漫的薄光来,山腰里的寥落松柏也似乎看得清楚了,桥左旁的山的形式,又自不同,独立在那边,黄色里泛出青绿来。不过山上没有一株树木,似乎太单调了;山麓下却有无数的竹林和丛薮。
离桥头右端三四丈处,也有一座小山,只有三四丈高,山巅上纵横都有四五丈,方方的有如一个露天的戏台,上面铺着短短的碧草。我们每登上了这山顶,便如到了自由国土一般,将镇日幽闭在胸间的游戏性质,尽情发泄出来。我们毫没有一点害羞,毫没有一点畏惧,我们尽我们的力量唱起歌来、做起戏来,我们大笑,我们高叫,呵!多么活泼,多么快乐!几日来积聚的烦闷完全消尽了。玩得疲乏了,我们便在地上坐下来、卧下来,观看那青空里的白云。白云确有使人欣赏的价值,一团一团地如棉花,一卷一卷地如波涛,连山一般地拥在那儿,野兽一般地站在这边:万千状态,无奇不有。这一幅最神秘、最美丽、最复杂的画片,只有睁开我们底心灵的眼睛来,才能看出其间的意义和幽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