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人终于动了动身体,先有两束飘忽的目光从那里游出来,落在张金树的眼睛里,然后就有一个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找我吗?
张金树再一次看见了那两只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衣兜,几乎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便情不自禁地将两腿一并,立正,很正规地敬了一个礼,然后回答:我是二团报道组的张金树,师长让我向您报到,归安干事——您直接领导。
这时候传来了笑声。是兵们在笑。
兵们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开始很认真地研究张金树,目光放肆轻蔑。兵们大约是看清了这个看起来骇人的庞然大物居然穿着两个兜,原来也是个士兵,所以就笑。一个士兵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把自己装填得如此肥胖,一看那肚皮就不是个好兵。更滑稽的是,这个胖得出奇的家伙偏偏假正规爱显把,说话夸张表情也夸张,把军礼敬得像挥拳喊口号似的。
张金树的心里很恼火,既恼火这些不礼貌的兵,也恼火那个不冷不热的安干事。
安干事也笑了,拍了拍身边的背包说,知道了,你先坐下。
张金树回过神来,向周围横眼扫了一遍,然后才气宇轩昂地坐了下去。
这回他看清楚了,安子蓼看的是一本足球杂志。张金树咽了口唾沫,暗自嘀咕,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这破玩意儿?但是张金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纠正供给部门的一个错误——他们把他的服装发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忙乱中疏忽了,可是这个疏忽却严重地伤害了一个人的自尊心,甚至可以说打击了该同志积极请求上前线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