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灯也不敢开,生怕会吵醒他。
就这样,小刘和我,并排坐在他的床边,用很低的声音不时交谈着,等着天明。
小刘的父亲也是医生,悬壶济世几十年,到“文革”还是受尽凌辱,吃尽苦头。
没想到,一个自己当年治愈的阑尾炎病人,不知怎的,辗转到了美国洛杉矶。一俟国家开放,就通过写信等各种方法找到了他父亲,说什么也要救命恩人去美国享福,一切手续费用都由他来。
他父亲对斯人斯事早已没有半点印象。
推辞再四不过,他父亲只好说,你真有这份心,就担保我儿子去那里求学吧。
这就是他已经考入名校复旦,依然坚决要退学,并抓紧时间跟着成先生学英语的全部原因。
太阳升起的时候,成先生睁开眼来。
我给他戴上眼镜,他认出了我。
我去握他绵软的大手,他也握住我的,泪珠滑落。
“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赶紧叫小刘去给师母打公用电话。
第二天是星期天。
中午我们几个学生会齐后,又是一番商议。
我自告奋勇要值第一个夜班,师母想争,被大家劝住了。
“家里、孩子都靠你一个人,你要多休息。”
成先生恢复很快,管子都已拔去,可以斜依床头,也可以低声说话了。
医生告诉我,多亏了他那一身肉,否则能不能下手术台都难说。毕竟年轻啊,才32岁。
那夜的谈话惊心动魄,是我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