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袁爷爷家,毕杏波没有提这件事儿。袁爷爷吃饭像抢,他还有一个怪毛病,吃饺子要一碗凉水,把饺子泡凉了再吃,吃粘豆包,袁爷爷一口一个。而袁奶奶吃饭像咽药,一顿饭不知要歇几气儿才能吃完。毕杏波看着袁奶奶的膀肿的脸想——要是袁奶奶死了,谁给袁爷爷做伴呢?谁还给袁爷爷和袁涛煮苞米馇子吃?一想到死,毕杏波的全身毛骨悚然,她悲戚地想到父亲,父亲死了,母亲整天愁眉苦脸,一个好端端的家没有一点生气。毕杏波背起毕洪江跑回了家。
刚进腊月,家家户户都张罗着做新衣、蒸干粮、买鞭炮、贴春联,一些富裕家庭等不及过年,还提前放起了鞭炮。于是,街上就有了零星的爆竹声,年味儿浓了。
母亲发工资,她给毕杏波拿钱,让她到粮店把春节供应的米、面、油都买回来,还特意嘱咐毕杏波把供应的瓜子和花生也买回来。毕杏波和毕洪亮拿着袋子乐颠颠地到粮店,分几次把供应的东西都背回来。毕洪亮把瓜子和花生用牛皮纸包好,塞进柜子下面纸箱子里的最下层。“告诉你,谁也不许吃,留着过年!”毕洪亮看着毕杏艳和毕杏珍说。
离年越近,母亲脸上的阴云越重。毕杏波小心翼翼地带着弟弟妹妹。每天把炕席擦得锃亮。母亲上班,毕杏波就指挥毕洪亮拿煤铲子抢墙上的霜,让毕杏艳看着毕杏珍和毕洪江。毕杏波和毕洪亮轮班把一盆盆从墙上抢下来的霜倒到大门外。毕杏波还领着毕洪亮劈柈子,把平时不舍得烧的木头,劈成小木块,再整整齐齐地码在外屋地上。毕杏波和毕洪亮还从煤堆里拣煤块。她对毕洪亮说:“多挑点儿,从三十儿晚上开始烧,兴许墙上的霜还能化下来!”“姐,李国家刷墙了!”毕洪亮用棉袄袖子抹流出的鼻涕说。“咱家不用刷墙也白,他家再刷,还能白过霜?”毕杏波得意地说。“嗯,那人家还烀肉、烀猪爪、蒸……”毕洪亮看着毕杏波的眼睛只说了半截话。眼看着煤块挑一大堆了,毕洪亮又忍不住问:“姐,你说过年妈能不能给咱们买炮仗儿?”毕杏波停下手里的活迟疑了半天,冲着毕洪亮含混地点头又摇头。“嘻嘻!”毕洪亮把流出的鼻涕哧溜一下抽回去——要是能给咱们买几个小鞭儿也行。毕杏波看了一眼毕洪亮,犹豫了一下说:“告诉你,买粮时我攒了一毛钱,在炕席底下,你说是买糖还是买摔炮?”毕洪亮惊奇地睁大眼睛,“真的,你真有一毛钱?”毕洪亮用舌头舔着被大鼻涕怄红的上嘴唇惊喜地问,仿佛他此刻正含着一粒糖球儿似的。“唬你干啥!”毕杏波又蹲下挑煤。“还是买摔炮吧。”毕洪亮咬住嘴唇说。“我说买糖,你看,一毛钱能买十个糖球儿,咱们五个一天一人吃一块还能吃两天呢!”“那,那,十个摔炮还能把李国他们震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