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罗杰·奇林沃思以他特有的平静回答道,这种平静不论是假装的,还是自然的,都表明他全部的举止特征,“一个年轻牧师往往会说这样的话。年纪轻轻的,根基还没有扎深呢,便如此轻生!在人间侍奉上帝,与上帝同行的圣洁的人竟然宁愿死去,与上帝同行在新耶路撒冷的金色的铺道上。”
“不,”年轻牧师回答道,同时将一只手放在心口上,脸上掠过一阵疼痛的表情,“如果我能配得上在那里行走的话,那么,我就更满足于在这儿受苦了。”
“善良的人总是过于谦虚地评价自己。”医生说道。
这样,神秘、年迈的罗杰·奇林沃思便成了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的医疗顾问。由于医生不但对这个病人的疾病感兴趣,而且对过问病人的性格和品质也有浓厚的兴趣,所以,虽然这两个人在年龄上如此悬殊,却渐渐地凑到一块消磨时光。为了牧师的健康,也为了使医生采集其中含有医疗功用的止痛药草,他们到海滨和树林里进行长距离的散步,使各种谈话与波涛的拍击声、沙沙声,以及微风从树梢上发出的庄严的圣歌交织在一起。他们也成了对方的书房里或休息处的常客。有个科学家陪着,对牧师而言着实是种魅力。从这个医生身上,他发现了一种博大精深的智力修养以及思想的广阔与自由,这是牧师在同行中难以找到的。事实上,他惊奇地——如果不是震惊的话——发现了医生的这一特征。丁梅斯代尔先生是个真正的牧师,是真正笃信宗教的人,具有非常成熟的、令人敬畏的情感和有条不紊的脑子。这个脑子强有力地迫使其自身沿着一个信条的轨迹走,并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向纵深推进。不论在什么社会阶层,他都不能被称为一位开明的人。他感到周围有一股信仰的力量在支持他,然而它却将他限制在它的铁的框架里,虽然这对他内心的平静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有种令人震惊的乐趣,然而,他依然对通过另一种知识媒介,而不是他习惯使用的那些媒介来看待世界,感到宽慰。这好比一扇窗户被人推开,让更自由的空气进入沉闷的和令人窒息的书房。在那里,在灯光、被遮住的阳光和从书本上散发出的不论是感官上或者道德上的霉味中,他的生命正日渐衰弱下去。可是空气太清新、太寒冷了,不能让人进行长时间的舒适的呼吸。于是牧师及跟他在一起的医生再次退回到他们的教会规定为正统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