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当她起身之后,黑怀德突然惊醒,他知道婆姨不在,预感着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突然喊起来。他的声音在窑洞里,空空地回响,响了一阵又静寂了。他躺下来,想着他婆姨可能去的地方,心里就一阵紧似一阵,再也不能那么平静了。过去,债务逼他这样不安过吗?过去,他又这样喊过她吗?
“黑怀德听见动静,马上坐起来,面对着他的婆姨。她脸上有两朵红云,仿佛刚才跑过一样,她却不走近来,一直走到立柜跟前,背对着他。他这时第二次喊她了,并且,从来没有过地这样问:‘你到哪里去了?’如同这件事与他有极大关系,不问明白,放不下心。
“他婆姨转过身来,对他的发问,十分吃惊。平时,只有她发问,他摇摇头或点点头。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向她发问,觉得极不自然。她心里说:‘为了你,你为什么还要问,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不讲话,你又问什么呢?’她变得更加沉重了。这时,黑怀德又问:‘你到哪里去了?’她依然在心里想:‘你问了有什么用,一辈子事,你自己昨天就做定了呢!’她一直没有回答,很长很长时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回答一个字。无疑的,她也学会了沉默,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甚至像死了一样,在她眼睛里,看不出鼓励,也看不出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