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裂了,菜刀丢了,儿女轮穿的厚袄,烧得只剩半拉。掀开饭焐子,发现一兜法币,猜是二女儿留的。心里一瞬难过,抓起来,扎进裤腰,瞅瞅左右,怕有人看见。
她命儿子捡柴草。宋德旺溜一圈,说捡不到。“每家都在抢,草也给拔光了。还是买吧。”“说得轻巧。”她骂骂咧咧,给了几铜板。
“你裤腰里有钱。”宋德旺笑了,露出歪斜的门牙。
“不许瞎说。”“你不给,我就嚷嚷啦。”她赶忙给一元。“精明点儿,别让人坑了,”看他走远,又叫住,“早些回来,一定要回来。”天黑时分,宋德旺回来。抱一捧麦秆,背几爿木柴。
“去那么长时间,”她说,“钱呢?”“买柴了。”“剩的呢?”“全花掉了。”“败家子,败家子!”她想搜他身,被他轻巧躲开。
“别打我,否则我也跑掉,不回来了。”“畜生,畜生。”她浑身发抖,语气却软下来。
她知道他在嫖。他二十四岁了。七年前,攒钱送他到造船厂,当铆工。只做了一个月。“上海工人结伙欺负我。活儿最累,钱最少,还是临时的。不做就不做,有二姐东家罩着,不愁大米吃。”他手脚懒,家境穷,没人愿意嫁。混着混着,嫖上了。他瞧不起苏北野鸡,觉得“珠江老举”身子干净,又会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