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自己的近况,他会问我又写了什么。
我说:“在写一点作家论,就像您总想避免沾上‘学院气’,我也总想避免沾染‘文坛气’。”
他说:“不沾染文坛气,又要做批评,那是免不了得罪人的。”
我说:“得罪人倒没什么,可投入赤诚若只落个得罪人,就毫无价值。几乎没有圈子外的好读者愿意读批评文章——因为没有什么让他们牵挂的作品,使他们关心对这作品的评论,这才是文学批评的可悲之处。”
“何必看着别人写不好,在那儿干搓手呢?”他说,“重要问题也不可能透过对次要作品的批评,得到深刻的探讨。创作是创造生命,是在生活,批评嘛,毕竟是二手生活,还是创作吧。”
“我会的,只是现在觉得还没有被充满。”我说。
后来,我真的放下文学批评,心无旁骛地写话剧了。2016年3月底,我编剧的《大先生》几经辗转,在北京首演,遂邀请任老师和师母来国话剧场看戏。舞台是一把巨大的血红座椅,椅上顶天立地地放着一个巨人半身像,像的头是空的,里面也有一把血红椅子。戏剧起始,穿长衫的鲁迅在弥留之际,被地狱使者换上白衬衫牛仔裤,扔到巨椅上。整部剧就是鲁迅的临终意识流。剧场效果让任老师大为感奋,给我打来长长的电话。他对编剧和导演的意图一览无余,我蓦地感到,在他的注视下,我和导演、演员的一切付出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