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老人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他预感到孙儿的作品将来不会像他的一样湮没不彰,所以在自己那些可怜的调子里挑了一个放进去。而这种对假想的荣名沾点儿光的欲望,也很谦卑很动人,因为他只想以无名的方式参加一缕思想,不让它完全消灭。——克利斯朵夫感动到极点,拼命把他亲吻。老人越来越压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味亲着他的头发。
“你说,你不会忘了的,是不是?将来你成为了一个音乐家,一个大艺术家,为家、为国、为艺术争光的时候,成了名的时候,你会记得是你的老祖父第一个赏识你,第一个料到你将来的造就的?”
他听着自己的话,眼泪都上来了,可还不愿意给孩子看出他动了感情。他狂咳了一阵,沉着脸,拿乐谱当作宝贝似的藏起来,把孩子打发走了。
克利斯朵夫回到家里,快乐得飘飘然。路上的石子都在他周围跳舞。可是家里人的态度使他有点儿扫兴。他得意扬扬的忙着讲他的音乐成绩,他们却你一声我一声的嚷起来。母亲嘲笑他。曼希沃说是老人家疯了,与其把孩子弄得神魂颠倒,还不如保养保养自己身体;至于克利斯朵夫,得趁早丢开那些无聊的玩意儿,立刻到琴上去练四个钟点。第一,先得把琴弹得像个样;至于作曲,将来有的是时间,等到无事可做的时候再去研究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