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19日
哀郝耕仁
水
我证于我的老友郝耕仁,我相信年老的革命党,依然保持他三十年前的精神。他在民十六以前,为革命到过黑龙江,曾步行由湖南到广州,加入一支革命军里去。他可是前清一位秀才。然而除了“五四”时代,芜湖一隅的文化界,知道他是一个努力革命的人,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姓名。
抗战后,他以年过五十的文人,寄食到甘肃河西一带,穷困交迫,以至于死。他知道我也穷,不愿受我的接济,很少来信。我每次寄信给他,反要托汉中一位亲戚转,真不失一位耿介忠恕之士。最近亲戚来信,寄他的信由凉州退回来了,信面批着收信人病故,我惘然若失者竟日。
前年他回我最后的一封信,有八个字打动了我的心弦,乃是“少壮革命,垂老投荒”。想不到这一投,却是不能生还了。他和先烈韩恢最为莫逆,韩也是个终生潦倒的革命党,我想能慰他于九泉吧!
1940年3月21日
海棠溪之路
水
海棠溪,这是一个多么香艳的名词!但到过海棠溪的人,会为了醉心香艳名词而失望。自去冬起,这失望使人加深。一条水泥平坦的路面,可以闭了眼睛走,直达到轮渡码头。但那里不走人,走着吞汽油或酒精的怪兽。另一支小路,沿着悬岩,经过约一里路鹅卵石的江滩,才达江边。那才是每日数万人(恕我无法统计)经过的南北岸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