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没有反对者,反对者在外部出现了。只听嗣母亮着大嗓门在门外喊起来:“叹她哥,你得把果子节省点呀,明天要给长辈们分送,后天还要到你姥娘家上坟……”听她这么说,许景行才停止了将整匣送人的做法,改为拆了匣子零递。即使这样,他也比一般人给的多。歉年之冬,村内大部分人家早已将裤带勒紧,连秫秫糁子都不能多吃,更何况这种香甜的糖果,于是前来讨要者趋之若骛,新房门外挤成一片。有的人要到了还不罢休,送回家之后又跑来想要第二次,更使得这里拥挤不堪。许景行的嗣母沉不住气,再度喊话让新郎节省。这时许正芝走出来喝道:“快给我回屋里去!大喜的日子,看你那个细作样儿!”听族长这么训老婆,联想到族长为帮族人度荒做出的卖地义举,来要糖果的人心生惭愧,才一个跟一个悄悄出门走了。
门外渐渐寂静,许景行的心却愈发不安。他知道,门外寂静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此刻肯定已有些小伙子埋伏在窗下听房。这是一辈辈人传下的老做法,谁家娶媳妇都这样。如果夜间没人听房那会被视为不吉利,婆婆会拿一把扫帚充当。许景行前些年就多次干过这事,在那些屏息凝神的时刻,听着屋里的话语与响声,他已将男女之间的事悟个半透。但半透终是不透,朦胧中引发他生出许多的向往。他想,今天终于轮到别人听我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