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家之议论,自理论言之,周亦无以为难。然天下事理,至无穷也。凡事必从根柢上做起,不容丝毫苟且,固是一理。然必先撑持目前,根柢上事,乃可徐图,亦是一理。(如谓产当公不当私,岂非正论。然专将目前社会破坏,共产之蕲望,岂遂得达?欲求共产,有时或转不得不扶翼私产矣。世界大同,岂非美事?然欲跻世界于大同,必先自强其国。若效徐偃、宋襄之为,转足为世界和平之累也。)以一人言之,必自己所学,十分到家,乃可出而任事。又必事事照吾主张做去,不容有丝毫委曲,乃得免于枉尺直寻之诮,而其事亦无后灾。固是一理。然如此,则天下将永无可为之日,而吾身亦永无出而任事之时。以天下为己任者,正不容如此其拘。亦是一理。由前之说,则理学家之所以自处;由后之说,则非理学者之所以难理学家也。宋时所谓浙学者即如此。
浙学分永嘉、永康二派。永嘉一派,道源于薛艮斋,而大成于叶正则。与宋时所谓理学者,根本立异。永康一派,道源于吕东莱,变化于其弟子约及陈同甫。其所争者,则以理学家所谓天理,范围太隘,而欲扩而充之也。今略述其说如下。